江枫话音落下, 郑泊羽先吹了声口哨。

“可以。”他评价，“很刚。”

他是真没想到江枫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毕竟虽说人们对同性恋态度已经要比以前要开放许多, 但也没到百分之百接受地步。尤其是亲近人, 很多人不敢赌。

江枫“”

他说得淡定，心里其实有点紧张，听郑泊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没好气

“就你话多。”

“夸你呢。”郑泊羽道，“你那天那纠结样，我还以为你得瞒一辈子。”

江枫说得口渴，低头将蜂蜜水喝完, 然后才道“说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藏着掖着干什么。”

说这句话时候他没抬头, 也没楚云柏。

郑泊羽耸肩“这可不由你说了算。”

江枫手一顿。

楚云柏终于回过了神“什么意思”

语气里竟然有些茫然。

郑泊羽“噗嗤”一声笑了“楚云柏，你能不能别装纯啊，怪恶心。”

他见江枫也被问懵了，好心跟楚云柏解释, “他喜欢男人, 而且据我所知他是纯弯。也就是说, 他对姑娘是没感觉, 只会和男谈恋爱上床, 听懂了不”

“对了。”他想起了什么, 问江枫, “宝贝儿, 你是上边儿还是下边儿那个啊”

沙发上抱枕已经丢完了，江枫干脆利索送了他口头一句“滚”。

“那就是还不清楚。”郑泊羽道。

这么漂亮一朵小玫瑰。

他越想越可惜, “你要不要真跟我试试啊, 我技术很好, 你要是觉得不放心我可以给你看体检报告。”

江枫翻了个白眼，已经不想理他了。

他拿了东西，问楚云柏，商量语气“我坐你车走行不行”

这么晚打不到车了。

他不承认他还是对楚云柏那句“下车”耿耿于怀。

短短几句话工夫，楚云柏像是又走神了。

听了这话，他才仓促地回过神“好。”

江枫手一顿。

两人一起走出门，经过郑泊羽时候郑泊羽在江枫耳边轻笑“喂。”

“楚云柏这些年可是零绯闻，圈里不少漂亮姑娘追他都被拒绝了。”他道，“你猜他也是弯可能性是多少”

江枫觉得他有点儿无聊。

他没理郑泊羽，和楚云柏一起回到了车上，手里招财猫重新被放回原位，又开始缓慢地招着手，傻傻。

坐到车上他才突然想起了刚刚没注意细节，郑泊羽敲了车窗之后，他听到了一声车锁声音，然后才打开车门。

他忍不住问“刚刚在车上你让我下车，但其实车门是锁，对不对”

楚云柏发动动作滞缓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倒是很坦然。

江枫“”

什么人啊

“是你让我下车。”他忍不住说，“你这算什么。要是郑泊羽没来敲窗，你打算怎么办”

楚云柏顿了顿“我没打算让你下车。”

言下之意，如果郑泊羽没来江枫又和他闹脾气，就把他关在车里讲道理到冷静为止。

江枫震撼了。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自己，当年是不是真给楚云柏造成了特别大心理冲击。

这也太霸道了。

当了总裁人是都有霸道ki吗

他欲言又止，只是最终，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一晚上心情大起大落，他精神和身体都已经到了极限边缘。他不想和楚云柏因为过去吵架纠结细节，只想躺在副驾驶上睡觉。

江枫没想到他真会在楚云柏车上睡过去。

他可能真太累了。车上他做了个梦，梦里光怪陆离，倒是没什么剧情。只有成片成片瑰丽意象，他醒过来时候懵了一会儿，想起来这是之前他们讨论回归概念时搜集一些图片，他很喜欢。

不过这侧面反映了他这一觉睡得还挺好，至少他做梦时候心情平和，醒过来脑子也没什么混沌感。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别墅面前，不知道停了多久。楚云柏就坐在他边上，低头看手机。

他赶紧坐起来，手碰到安全带搭扣时候却犹豫了一瞬“那我就先走了”

他莫名觉得他现在和楚云柏气氛有点儿尴尬。

隔阂是消除了，但过去摆在那里，很显然也回不到从前那样亲密无间。最重要是，三年过去，他们对彼此可以说都是脱胎换骨，情绪下去了，被压住陌生感就上来了。至少楚云柏在江枫这里，是从记忆力少年变成了一个男人。

手劲儿是真大。

他隔着柔软卫衣悄悄碰了碰酸疼手腕，在想是不是里头是不是青了。

正漫无目地想着，他听到楚云柏开了口“是什么时候知道”

江枫怔了一怔。

然后他意识到，楚云柏是在说他性向问题。

他耳根蓦地有些红。

他开口，声音有些结巴“练，练习生时候。”

\那个时候住是集体宿舍，刚签进去。”他小声道，“有人在宿舍看片。”

青少年了解性方式无非就那么几种。他推门进去时候吓了一跳，刚准备退出去，就一起被拽到了电脑前。他长得漂亮，平时又冷，大家都想看他对这种事是什么反应。

结果江枫没反应。

后来有人背后说他装，江枫其实挺冤枉。他背挺得笔直，都快出汗了，但不是因为屏幕内晃动女性身体，是因为他发现他对此毫无反应。

生理反应。

后来江枫又试了一次，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为此还担心过一阵子，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病。直到他撞到了郑泊羽和一个练习生车震。

再后来，是盛栋事。

盛栋事之后他又抽空去找了部片，只不过这回主角换成了两个男人。

片子结束，江枫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他确实不用去医院看了，但是他是同性恋。

这些过程他顾虑着楚云柏接受度，没有详说。只是模糊地说了一下大概。

说完，楚云柏陷入了长久沉默。

然后他说“知道了。”

江枫问他“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楚云柏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是“你让我消化一下。”

江枫点点头

“好。”

楚云柏车开走后，江枫慢慢晃荡着往家走。

车上睡饱了，他反而没那个困境了，小区里景很好，他就在房子附近溜达。

谈谦给他打电话“小五，在回来了么”

江枫说“在门口。”

过了一会儿，谈谦就穿了一身休闲睡衣出现在了一楼阳台上，江枫走小路跟他会合。

谈谦打量他走得红扑扑脸蛋“兴致很好”

江枫没否认。

过了一会儿他说“谦哥，我和楚总出柜了。”

谈谦眼里很快地闪过一丝惊讶。

江枫知道自己这话有点儿突然，但是他现在需要找一个人分享这件事。

他略去郑泊羽事，只说了楚云柏反应，谈谦默默地听着，最后叹了口气

“你胆子也太大了。”

江枫其实也这么觉得。

但是做都做了。

他现在心情就是堆在胸口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轻松多了。

他突然就能理解郑泊羽了。情绪压在自己心里不如转嫁给他人。郑泊羽道歉把折磨转嫁给了他，而他出柜把折磨转嫁给了楚云柏。

缺德，但爽。

“不过楚总这什么反应。”谈谦道，“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江枫犹豫了一下。

“不知道。”他说。

“他”

“我意思是。”江枫发现自己说话有歧义，补充了一句，“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所以才说要消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江枫是世界上最了解楚云柏人。

楚云柏之前还在车里问他郑泊羽是想亲他还是想上他，显然不会一片白纸到连同性恋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之所以问那句“是什么意思”，实际上江枫猜，楚云柏只是一时之间没办法把同性恋这个词和他联系起来。

就像是明星家里

人看屏幕上他和现实中他也会产生错乱感那样，当一样平时不怎么接触事物骤然出现在身边人身上，那种感觉很怪异。更何况江枫隐隐约约感觉楚云柏和他一样，其实也没有适应这三年分离。

他甚至怀疑他在楚云柏心中还是只有十六岁，要不然楚云柏管他怎么跟管崽一样，还不许他谈恋爱。

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些东西离江枫很远。

恋爱，成人世界，性。

所以，当江枫把这些告诉他时候，他才会受到冲击。

谈谦若有所思“我就说，感觉楚总不像是那么古板人。”

“那倒没有。”江枫神在在，“他还是很古板。”

比如十九岁算早恋还要跟家长报备。毫无天理。

谈谦笑了笑“那你其他家里人呢”

江枫顿了顿。

虽然之前跟郑泊羽说得潇洒，但其实他也不太确定“再说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也是。”谈谦道。

然后，他叹了口气。

“把这么大一个秘密告诉我了啊。”他道，“那我也分享一个吧。”

江枫心说这算哪门子秘密，不过他乐意吃瓜，于是他洗耳恭听。

谈谦揉了把他头。

“你好小朋友。”他微笑着说，挺无奈样子，“我刚刚发现，我应该是你同类。”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江枫也沉浸在无比震撼当中。

他整个人有些恍惚地往外飘，碰到顶着鸡窝头睡眼朦胧崔子烨，两个人谁也没看到对方，然后撞了个底朝天。

“哎我去”崔子烨被撞醒了，赶紧睁开眼，这才发现是江枫，“小五啊什么时候回来”

“昨天啊。”江枫说，“哦对，你好像睡了。”

崔子烨抓了抓头发“昨天晚上喝了点酒，嘿嘿。”

江枫立刻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发酒疯郑泊羽。他当机立断，板着脸训他“酒不是好东西，你给我少喝点。”

“知道了知道。”崔子烨嘀咕，“一个两个都这样。”

“嗯”

“谈谦啊。”

崔子烨一脸郁闷，“今早酒醒了就跟我说以后不许喝了，除非他在。超级凶。你说这人怎么这么霸道，我又没花他钱喝酒。”

“谦哥也是为你好。”江枫无奈地说。

崔子烨没什么家人，关系最亲近也就是他们，

他现在听到谈谦名字还有点不自在。主要是对方昨晚语出惊人。

而就在这时，谈谦端着杯子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他今天穿了件浅色针织毛衣，内搭是一件衬衫，看上去清秀温润。

他手上端着咖啡，眼神意味不明，嘴角却仍是勾着“你俩非得站在走廊聊天，不能边吃边聊”

崔子烨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江枫落后了两步，走在了谈谦身边。

“怎么。”谈谦轻声说，眼睛仍看着前方，“魂不守舍，被我吓到了还是被楚总吓到了。”

江枫挺诚实“你。”

楚云柏只会气他。

谈谦愣了一下，笑起来“那我还真没想到。”

“要保密吗”江枫问。

“要。”谈谦说。

江枫叹口气“感觉我亏了。”

谈谦揉了揉他头发。

“乖点。”他说，“哥哥和你情况不一样。”

都是出柜。

哪里不一样

其实江枫没太搞懂，但是谈谦这么说了，他就会尊重他想法。两人一起到了餐厅，和其他人一起吃了早饭。

今天是其他人录音日子。同时也是纪录片第三次录制，主题就是回归准备。

之前素材已经剪辑成片，第一期半个小时，就在今天中午上线。

说不紧张是假，但也没时间紧张。好久没录音了，大家都有点儿紧张，江枫作为监工也跟着焦头烂额。

休息时候摄像机对准他，导演问他

“感觉怎么样”

江枫说“累。”

很诚实回答。

导演就笑“但你今天状态其实挺不错。”

江枫愣了一下。

一旁录完音一起监工郁一

垣也说“是。”

“感觉轻松了很多。”

导演说“昨天你一个人来录音时候，感觉你很紧绷。之前也一直有点。”

不明显。

上镜要带妆。漂亮眉眼和表情管理大部分时候足以掩盖表情下所有情绪。江枫是个敬业偶像，所以只有身边人能窥见他偶尔真实。

导演问“是紧张吗”

江枫回过神“是。”

这是个猜测，却给他递了个合适台阶。

“好久没录音了。”他笑了笑，“有点紧张。毕竟我是第一个。”

他说“希望大家能喜欢我们这次作品。”

问题到这里告一段落，镜头移向了从录音室皱着脸翟诺。

镜头外，江枫恍惚了一瞬，重新看向了手里镜子。

昨天和今天对于他来说，其实并没什么区别。而三年过去，他也不会再因为录音这种事紧张。昨天和今天唯一发生变化，就是昨天，楚云柏和他吵了一场架，彻底把所有心结说开。

原来